
于藝術本身而言,NFT像是一種捷徑,更像是一種玩笑。
在沒有NFT的時代,藝術的門檻高到遙不可及,藝術家們十年如一日地雕琢作品,熏陶歷練間培養出自我的風格與語言,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擠向畫廊、展覽、限定活動,以時間為代價得到青睞。
直到擁有足夠的才華,同時資本垂青,藝術家才有望更上一層至高殿堂,在二級市場里譜寫出七八位數級別的交易神話,完成孵化,整個環節環環相扣,一步一登天,缺一不可。
NFT無限地壓縮了這個過程,藝術獲得了前所未有的低門檻與高傳播性,某種意義上,元宇宙及其衍生產品NFT的出現改寫了市場法則,那些傳統消費領域的品牌、投資機構、意見領袖們敏銳也毒辣,毫不吝嗇熱情,紛紛下場開始了嶄新的營銷模式。
時代孕育神話,NFT無疑就是疫情疊加Web 3.0時期的產物,得天獨厚。
對應著歐美市場的如火如荼,亞洲乃至中國原生IP也不甘示弱:
以一眾意見領袖推廣NFT這一形式為切入點,例如周董入手的BAYC無聊猿猴頭像、余文樂入手的Cryptopunk像素系列,以此鋪墊足夠高的大眾普及度后,他們也不滿足于繼續為他人“帶貨”,而是自我研發、重玩這個潮流游戲。
其中,陳冠希算得上是最為殺伐果斷的那一個,從始至終他都被看做“不跟風潮流,自己亦是潮流本身”的代名詞,而將其作為一個樣本分析,便能大致一窺現今NFT的機遇與困局。
EDC先行成立了平臺2426C,開發一系列虛擬藝術產品,首輪產品RED NVLPE系列包括Dr.Woo、Heart NFT x Emotionally Unavailable、XIN YU、James Fauntleroy、CLOT、EDC x EGRA、Objective Collectibles以及Sandra Jockus在內的8個藝術單位,總計8888件藝術作品。
在傳統藝術收藏領域,陳冠希儼然并非新手,所以入場時分他態度堅定端正,深知之于NFT藝術,NFT是形式,重點在于藝術本身。
以及挖掘了不同類型但均可圈可點的藝術家助力,著眼于截然不同的藝術組合形式,揚言自己的目標是“NFT領域的高古軒”。
經手過畢加索、蒙德里安、安迪·沃霍爾的高古軒,被稱為藝術界的納斯達克先生——寓意著他即是一個交換系統,制定了價格與法則,大眾能得知,陳冠希的野心很大,別人興許是玩票性質,跟風裝潮流,盆滿缽滿之余徒增一個身份頭銜,但EDC一如既往很認真。
事實是,他的確很認真,從2426C初次發行以來,他前后分別親自發布視頻教程、妻女出鏡宣傳、點名其他有影響力的意見領袖們幫忙站臺帶貨、甚至還賦予個別NFT持有者特殊權限賦能——終身擁有Clot x Nike鞋款等,可謂不遺余力。
過程絢爛,結局慘淡,2月份2426C發行的NFT,以0.1888ETH發售,加上手續費約為4724元人民幣,8888個作品為EDC帶來將近3800萬元收入,而其中最火的EDC x EGRA,即以自己為原型設計的荊棘產品,兼具流行度與視覺效果,目前已經跌穿發行價,最低觸及0.108ETH,約為2012元人民幣。
也就是說,入場投資者人均虧損了2162元,甚至,另外七位藝術家的作品中甚至有跌到0.03ETH的情況(約為558元人民幣),門可羅雀,無人問津。
無論怎么看,跟“NFT領域的高古軒”都相差甚遠。
捷徑體現出來了,湊齊這幾位藝術家放在往日興許是一個漫長的企劃,中間消耗的物質與人力成本也難以計算,而在NFT形式下,一切都變得很輕松,也變得黑色幽默意味十足,微信群里活躍著“轉賬三百塊”的陳冠希拿走的是三千萬,留下的是質疑、潮流信仰崩塌以及全球矚目的笑話。
實際上,陳冠希只是一個最極端的個例,他自帶的品牌價值與影響力無疑先鋒,尚且折戟沉沙至此,大多數國產NFT都在面臨一樣的困局,周董的Phanta Bear、余文樂的ZOMBIE都可謂差強人意,而知名IP如冷兔、阿貍等也先后遭到群嘲。
歸根結底,國產NFT的問題逃不開以下幾個基礎:技術漏洞、與實際情況相差甚遠的宣發、不成體系的運營方法等,無疑讓自身在歐美龐大的NFT市場前,如同牙牙學語的嬰兒般脆弱。
一個成功的NFT抓住大眾的時候,究竟抓住的是什么?
由元宇宙里誕生的這一形式,毋庸置疑地代表著大眾對于Web 3.0時代環境的認同感,我們向往著在未來技術成熟的某一天,成為加密世界中的數字原住民,再也沒有種族、財富、社會地位等現實意義上的差異。
擁有同一款NFT,帶來的優秀敘事與背景共識,最后打造出“社區感”,例如BAYC無聊猿猴,敘述的是一群因加密貨幣致富、又不可避免陷入無聊的猿猴組建了俱樂部,映射出現實世界中普通人因加密貨幣而迅速暴富的現狀,代表的是一種原生的時代文化。
在Web 3.0“去中心化”的理念與社區的平等屬性中,我們用最簡單的形式——一個頭像為例子,與特定的社區成員間尋找共鳴,同時沉迷于一個人為附加的寬闊敘事,更進一步打造出身臨其境的享受感。
無獨有偶,不僅國產NFT困獸猶斗,元宇宙源頭的歐美市場也在沸沸揚揚討論“NFT是否已經熄火”——2021年3月,時任推特CEO的聯合創始人Jack Dorsey出售了一個2020年12月鑄造的NFT,內容是其于2006年發布的世界上第一條推文。
隨后,加密貨幣創業家Sina Estavi以29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這一天價為當時整個NFT形式贏來了爆炸式的流量關注,這條NFT推文也被稱為“數字時代的蒙娜麗莎”,間接促成了整個市場一路水漲船高。
而今年的4月7日,Sina在OpenSea平臺商標價4800萬美元意圖出售,首輪報價期結束后總計收到7個投標,最低為0.0019ETH(約為5.8美金),最高為0.09ETH(約為277美金)。
從290萬美金到277美金,看似是一場神話的偃旗息鼓,背后卻是市場的真正覺醒:NFT帶來的噱頭已經騙不過大眾,縱使對象是“世界上第一條推文”這種重量級營銷單位,人們開始關心NFT帶來真正的價值主張,即“我買到它,除了它本身我還得到了什么”。
“擁有一雙球鞋會讓我找到志同道合的玩家,擁有一件潮玩會讓我遇見品味相同的另一半,而擁有一個NFT,一樣會給予我更多的社交資本”。
歸屬感,共同愿景,自發地為所屬的群體發言表態,最終合并為一種宏觀意義上的“文化”——這才是在任何一個時代,在大眾心里都不會過時犯錯的同一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