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數字畫賣幾千萬美元，一個莫名其妙的頭像賣幾十萬美元，一個GUCCI的數字包比真包還貴，國外各種NFT拍出高價的消息讓很多人覺得匪夷所思，感嘆這分明在交智商稅。

另一方面，中國的數字藏品也跟著熱起來了，很多機構爭恐后地跟進，最近我在朋友圈發現一位做IP的朋友也開始在鯨探上拍賣數字作品。再上鯨探一看，發售計劃都排到大年三十了。

NFT究竟有什么價值？為什么火成這樣？應該如何評估NFT的投資價值？1月24日晚上我邀請海南省區塊鏈協會副會長曹元在科技資本論的視頻號直播間給大家做了一個分享。

曹元的觀點是，NFT最大的價值并不在于投資，而是未來人們在元宇宙勞動協作的工作憑證。

中國既然要去掉NFT的金融價值，就應該做好NFT工作憑證的應用價值。

嘉賓：曹元

以下是經梳理的直播內容，全文4700字，大概需要7分鐘。

NFT的最大價值是什么？

盧愛芳：NFT是什么？為什么會火？

曹元：最早的NFT來自2017年一款叫加密貓的游戲。在過去，以太坊的資產大多是使用ERC20協議，也就是同質化通證。但加密貓的特點是每個貓都不一樣，于是開發加密貓公司Axiom Zen的技術總監Dieter Shirley在2017年9月提出ERC721協議，就產生了最早的NFT，即非同質化通證。

非同質化意味著兩個特征，第一個是它不可替換，第二個是不可分割。不可替換是指這個NFT 跟另外一個NFT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東西；無法分割指的是這個NFT是一個完整的東西，不可拆分。

從技術角度來講，在ERC721協議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參數，即通證元數據，這個參數指向唯一的一個鏈接，保證了它的不可替換；還有一個參數，就是它最小單位是1，無法分割。這兩個參數造成了非同質化通證的誕生。

以上是NFT的技術解釋，在我看來，它的實質是數字世界中體量最大的一類資產。跟物理世界一樣，絕大部分為我們日常接觸的物品，都是非同質化的，數字世界的大部分資產也應該是非同質化的。無論是數字孿生的資產還是虛擬原生的資產，大部分都可以采用非同質化的協議。

NFT能火起來當然包括資本的炒作，但更重要原因是，它是一個破圈的資產項。過去加密圈跟非加密圈是兩個平行世界，這兩個世界的第一次交融是穩定幣資產，可以將法幣帶入到加密世界。第二個就是NFT，它把大量在數字領域進行創作的人跟加密世界進行了連接，進而帶動更多的人在數字領域進行內容創作。

盧愛芳：那NFT究竟有什么價值？

曹元：關于NFT的意義，我跟大多數人的看法不一樣。尤其在中國，很多人把NFT理解為數字藏品，這是把NFT說得太小了。其實NFT可以理解為它是一個數字內容的封裝器，很多的數字內容都可以通過NFT進行封裝,我們的想法、意識流，包括盧老師正在做的視頻，還有我們瞬間蹦出來的一些奇思妙想都可以鑄造成NFT 。

NFT讓數字內容在數字世界中有了更廣泛的連接，從而能產生更多的價值。過去web2.0 時代的社區產生的數字內容往往是一種一對多的形態，比如說起點文學網的小說，作者寫作者的，讀者可以評論，小說和評論還是割裂的，因為沒有機制使得讀者和作者的創作成為一體。

NFT給數字世界帶來的最核心的價值是一種協作的關系。我們在數字世界的各種協作或者勞動都可以被鑄造成NFT，成為我們的一個工作結果證明，可以想象出很多很有意思的商業形態。

比如說現在造汽車是汽車廠商請了一堆的設計師，來參與汽車的設計。如果基于NFT，天南地北的汽車設計師基于協作創作軟件，有人設計造型，有人設計輪子，有人設計內飾等等，最后拼裝成一個自己想要的一個車型，這個車型產生的經濟效益，會給這些NFT的創作者進行利潤分成。

這種協作我認為 NFT在數字世界最大的價值，而不是什么數字藏品。數字藏品當然也有它一定的價值，但帶來不了生產力的改變，也帶來不了生產關系的升級。

拍賣了6900萬美元的NFT《每一天》

盧愛芳：但目前為止，人們接觸和認知NFT更多是透過數字藝術品、數字商品，還有中國的數字藏品，完全還沒有到工作憑證的階段，為什么？

曹元：因為現在的技術還不成熟。

關于NFT的協議，其實以太坊的開發者社區大概創造了十幾個。但我們最常用是一個成熟的協議，即ERC721協議，而協作的協議還不太完善。比如ERC998這個協議，就可以實現協作，這個NFT能嵌套NFT再嵌套NFT，形成一個NFT的組合，但這個協議還沒有非常大規模的使用和驗證。

另外，時機還不到，當單體NFT就能帶來收益的時候，協作NFT需要達成的共識成本更高，就不太有意愿來做協作NFT。但是人類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只有協作起來，才能產生更大價值。或許單體創作NFT的火滅了，協作NFT的價值就凸顯了。

如何評估NFT的投資價值？

盧愛芳：NFT怎么鑄造？能不能介紹一下相關的產業鏈和技術？

曹元：NFT在國內外的鑄造不太一樣，國外會有一些服務市場，大家比較熟悉的是opensea，你在opensea上傳你的作品，opensea會幫你保存，然后形成鏈上的一個哈希，它們支持以太坊以及其他的一些鏈。

Opensea還幫你設置了很多交易的合約,你可以設置一些交易的參數。比如原創者可以設置永續獲得NFT交易帶來的好處。傳統交易作品一錘子買賣，我把我的東西賣給你了，你就擁有這個產權，基本上我就沒有什么權利了。但NFT可以設置一些合約，比如說我賣給你了，然后你又賣給他了，你賣給他的交易額中，我可以抽取10%，這是鼓勵原創者。

但國內相對會更復雜，據我所知，螞蟻鏈、騰訊至信鏈現在面向的對象是中國的文化資產，主要跟一些機構合作。

盧愛芳：當我們買了一個NFT，我們究竟買的是什么？對應的權益是什么？

曹元：買NFT實質上買的是數字內容，購買的NFT存在你的錢包里。它在不同的場景、不同的法律法規體系底下，可能會有一些其他的權益。但你買了這個NFT以后，你有自己的一些權利，比如有交易的權利，轉讓的權利。

盧愛芳：NFT是可以永久存續的嗎？

曹元：關于NFT究竟是否能夠永生，技術還不成熟。為什么很多人在這個圈里買NFT，他認為這個資產是一個我可以永續保存下去的，我可以傳給我兒子，兒子傳給孫子，一直傳下去。GUCCI 的包包實物資產會壞掉，但NFT資產可以永續地傳下去。但其實是否它能夠永續流傳下去，技術上還存在沒有完全解決的問題。

目前 NFT有三種存儲方式，第一種是完全儲存在區塊鏈上，區塊鏈的核心作用是記錄交易數據，但是NFT尤其是視頻類的很大，記錄在鏈上是不太現實的。像以太坊一個區塊最多是1兆，大點的圖片都存儲不了，并且手續費非常貴。

所以大多數的NFT存在兩個地方，一個是IPFS的分布式儲存系統。第二個是中心化的服務器，所以在鏈上跑的只是交易用的哈希，它能夠通過默克爾樹來追溯到這個NFT 在哪里。

但如果 IPFS 的節點沒有人去維護，慢慢萎縮，NFT也不能夠持續存儲。如果是存在一個中心的服務器，那就更不安全了，這個中心服務器關掉，你的NFT也就找不到了。所以這里頭還是有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沒有完全解決。

對于大多數用戶而言，現在NFT是跑在一些主流的公鏈上，國內的是跑在大家可信的聯盟鏈上，大家都認為它是可以幫我們永久儲存。

盧愛芳：我們現在看NFT，怎么來評估它的投資價值？

曹元：在投資NFT方面，第一還是看它的稀缺性和創意。所有讓人乍舌的NFT拍賣，不排除有平臺跟炒家聯合去炒作的可能性，但總體來看，那種高得讓人不覺得不可思議的作品，都有獨到的地方。比如第一個朋克猿就賣得比較貴；第一個拿自己5000天的照片拼湊出來的作品《每一天》，賣了6900萬美元；第一個就是把萬維網源代碼去拍賣的，賣了540萬美元?；旧隙挤浅＞哂歇殑撔裕@跟在物理世界，尤其在藝術品投資一樣，非常代表時代的、代表一種稀缺的、非常具有創意的，它會比較有價值，那些模仿的跟風的沒有自己風格的，是沒有價值的。

第二種，它已經有巨大的共識，說白了有巨大的粉絲支持或者大家公認的一個價值。最近看到周杰倫合作公司賣的熊NFT，還有類似GUCCI 的NFT都是這種。

周杰倫與合作公司發售的NFT

第三就是看NFT能夠持續創造一些價值。比如說在一個元宇宙中做了一個數字敦煌或者線上藝術館的NFT，你買了它，如果這個藝術館收門票的話，那門票收入就可以分給你。另外包括我前面說的協作勞動，也是可以持續創作收益。我覺得這種NFT也是一種投資方向。

盧愛芳：NFT的投資有什么陷阱？

曹元：第一個就是那種跟風的，沒有什么自己特色，仿造人家改改就拿出來的。還有一種就是游戲或者一些帶有模式機制的NFT價值也不太高，在鏈游中比較多這種NFT，它會設計一種機制讓你去炒作，這種也是比較有陷阱的。

盧愛芳：我看周杰倫發的那個NFT，持有它的人可以拿著它去參加周杰倫在元宇宙中的音樂會。

曹元：其實NFT衍生的經濟形態會非常豐富。我們現在還是基于舊世界的理解去想象新世界的東西。但NFT是一個非常開放性的東西，能夠產生的連接會非常多，產生你想不到的一些價值。我舉個例子，在三四年前，當時火爆一時的加密貓鑄造了一堆的NFT，后來加密貓不火了。游戲公司可以不自己去再創建NFT，而是使用加密貓的游戲道具。

總之，NFT是一個可以在不同系統之間互相調用的數字資產。某個NFT在一個應用可能沒有價值，但流轉到另外一個應用就有價值了?；蛘?，現在么沒有價值十年之后它突然變得有價值了，這都是有可能。因為它是破了單個系統的，并不局限于原生這個NFT 的應用，換了一個系統一個應用，可能這個NFT還可能發揮更大的價值。

這樣的事情其實在人類的文明歷史上也是層出不窮的。比如說中國發明的火藥，但在西方變成了槍炮，不一樣的應用，它就發揮了不一樣的價值。

盧愛芳：那現在的NFT是通用了嗎？國外NFT是在每個平臺都通用的，達到全流通全面放開交易嗎？

曹元：目前是朝著這個方向在做。其實有一個人做了一個試驗，就是把自己的一個NFT 在不同的鏈上去解鎖，然后產生出了不同的圖像。也就是說，NFT跨鏈的機制還沒有做好。

但這都是技術性的問題，都可以用技術來解決。其實NFT國際上的主流是基于以太坊以及衍生出來的其他公鏈，認可的協議基本是一致的，所以它們之間的跨鏈不太成問題。

NFT在中國的發展方向

盧愛芳：NFT在中國也熱起來了，我的朋友圈就有人開始在鯨探拍賣自己的數字作品。在中國，NFT是被稱為數字藏品，無法交易，那么這樣的NFT還有投資價值嗎？

曹元：國內監管部門為了保護投資者，不要投資者去做擊鼓傳花的游戲。所以NFT平臺限制了交易，只能收藏或轉贈。

實際上國內可以在現有的法律法規下，通過文交所來進行NFT的交易，但這個NFT不是完整地沿襲以太坊的ERC721協議，可能要做一些修改，比如說就是為了數字版權，版權附著的參數、權益。

中國可以對NFT在很多領域進行場景化的優化，來符合國內的法律法規，并且做到數字資產的一種保護。就像剛才說的版權，包括房地產證，其他的數字化存證，這些都可以用 NFT去鑄造。這些都是NFT的應用價值，不一定只有炒作價值。

另外，我認為NFT在中國應該更多考慮去鏈接，去發展勞動協作。

鯨探上發售的數字藏品

盧愛芳：現在各大品牌爭相推NFT，成了一種潮流，對此你有什么看法？

曹元：我認為大家可以把目光放得遠一點，把NFT作為一個數字藏品，太大材小用了。大家可以多暢想元宇宙中NFT的表現形態、經濟機制以及協作的工作證明，朝這些方向去努力。

國內既然要把它的金融價值去掉，可以把它的應用價值做起來。第一步其實已經做了，包括版權、房地產存證，包括政府開具的很多票證，其實都是形成了NFT。

接下來，NFT作為一個數字資產能夠進行勞動協作的溝通。我還是持有之前的觀點，NFT最大的價值就是協作。現在很多的經濟行為都可以往數字化方面轉，數字孿生之后就可以協作。在元宇宙中這種協作可能是更加自然了，大家有一個虛擬的形象身份，在不同的地方創作同一件事情，NFT是記錄工作量的最好的憑證。

盧愛芳：用NFT作為工作憑證，適合哪些行業，有什么建議嗎？

曹元：比如醫生參與多方會診，哪個醫生貢獻的意見最有價值，最后在病人支付的醫療費中給到醫生相應的回報，他的貢獻由NFT證明。

人類進入工業文明以后，最早的套利是物品套利，就是把 A 的貨品放到 B 進行一個物品套利。人類進入到信息化社會的時候，開始進行知識套利，信息傳遞之間的或者利用信息差套利?，F在到了區塊鏈、NFT、元宇宙、有了web3.0的基礎設施，可以進行勞動力的套利。

人的思想放在數字世界，價值可能會被非常快速和無限的放大。比如說一個朋友哼的一個小曲，在原先的物理世界中哼過就完了，創作不了最終的作品。但在數字世界，這位朋友哼的這個小曲可能給別人帶來很大的靈感，在這基礎上做成一篇大作，這是有可能的。

所謂的套利，就是最后產生的這個價值，基于NFT，最初的創作者也能分配到相應的價值。它是多方共贏的，一起協作，產生更大的價值。

遙想當年量子力學發展的時候，其實就是一批牛逼的人在一起互相的論戰，最后產生了愛因斯坦學派、哥本哈根學派，然后他們之間的論戰才把量子理論的大廈給建成了。但如果你自己去做這個研究，其實是完不成或者走到某個死胡同里，而是互相的碰撞，這種碰撞有可能是非常平順的一種協作，有可能是互相攻擊的一種協作，但是最后能夠產生出人類文明的一些閃耀之處。

我覺得這是人類進入數字社會最好的一點，就是你的創意想法具象化到數字作品或者數字內容之后，通過基礎設施能夠立刻傳遍全球，然后大家一起在你的這個思想上進行再創作。

這就是我說NFT要多去想想怎么連接的原因。